刘彻看到了什么,他在梦中看见了父皇和母后,他们两个人都不老态,父皇看上去还是一副四十多岁的样子,壮志凌云,而母后依旧端庄美丽,笑脸令人心安无比,而他也还停留在十六岁的年龄。
他们似乎是在那未央宫里,又似乎是在凌霄殿迎接他们的儿子。
在这个一夜分两岁的时刻,他们没有问朝廷的修治,也没有问对匈战争的胜负,他们心里只有刘彻,只关心他活得好不好,两人在四下里搜寻,亲切地追问着阿娇、卫子夫和刘据的去向。
不一会儿,父皇和母后都隐没在云雾深处,而他也不再是他自己,而成了刘据,被人追杀,眼看那刀就架在了脖子上,他大喊一声“母后救我”,就醒了。
刘彻心中忐忑,睁开眼睛一看,身边站满了黄门和宫娥,再看看肩头的锦被,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,他伸了伸酸困的胳膊问道:“现在何时了?”
“陛下,已经到了卯时三刻,大臣们正在塾门等候着。”
刘彻苦笑,站起来感慨道:“自今日起,朕似乎是又添了一岁。”
辰时二刻,刘彻穿戴好衣装,出现在未央宫前殿。
伴着洪亮、悠长的钟声,在京的王侯、将相,以及各级官员,拿着与各自身份相应的礼物鱼贯而入,来到御座前向刘彻献贡、贺岁,其中不乏异国的身影。
一波又一波万岁的声浪,在宫阙上空久久回旋。
宏大的饮宴和歌舞,
到午后未时才落幕。
在朝臣们散去后,刘彻留下了商丘成、田千秋、金日磾和上官桀等人,到温室殿议事。
抚今追昔,
他感喟一代代人的风景。
回眸身后的田千秋、上官桀、桑弘羊,他唯一的希望的,就是他们能够帮助自己完成立嗣的大计。
“朕自即位以来,所为狂悖,不明百姓之意,使天下颇多愁苦,虽民不怪,亦是不可追悔。”
刘彻用这样的语气对身后的田千秋叹了一口气道。
上官桀回道:“我朝任吏之中,应悉除对方士的封侯拜将,勿使其恃权弄威,蛊惑陛下。”
桑弘羊的谏言更为具体:“微臣以为,可命郡国遍查方士与勾结的道士,致死人命者斩,游说诓骗者充徭役,发边陲屯垦。”
“可!”
顿了顿,刘彻又道:“朕多年来,倾心于对匈之战,多误农桑。”
刘彻倚石一看,眺望山下,正是土地解冻、万木复苏的季节。
一望无际的田野间,农人们赶着耕牛,犁开芬芳的春泥,撒下一季的希望,于是一种回归农本的意念顿时充满刘彻心胸。
他转脸对桑弘羊道,“往年嘛,都是在京郊藉田,朕今年就在钜定县选一块地亲耕吧。
朕的意思,从今以后,我大汉君民,当戮力务本,一同振兴农桑,明白么?”
曾经为朝廷财力拮据而没有少受过刘彻责备的桑弘羊,心一下子热了。